伊苏斯战役之后的两年中,亚历山大大帝率领马其顿大军继续横扫地中海沿岸和埃及。公元前331年,所向披靡的马其顿大军从叙利亚出发,穿越荒无人烟的茫茫沙漠,在没有遇到任何抵抗的情况下,渡过了幼发拉底河与底格里斯河,直扑波斯帝国的心脏地带。波斯国王大流士三世早已厉兵秣马、严阵以待。两军相遇在平坦开阔的高加米拉平原。10月1日清晨,天刚拂晓,晨曦照着疲惫不堪的波斯哨兵,他们能够听见马其顿人集合的号角声,能够看见亚历山大的军队从营地的帐篷里走出来,然后在平原上编列成著名的马其顿方阵。一场血腥的厮杀即将展开……
亚洲怀着惊讶和敬畏,凝视着一位英雄马不停蹄的前进步伐。他的征服席卷世界,其范围之辽阔、速度之迅猛,不亚于亚洲本土那些野蛮的国王们,也不逊于锡西厄人或迦勒底人。但是,马其顿领袖的前进步伐,却远不像亚洲战争那样的短暂如旋风。他们的计划之周密,并不逊于行动之迅速。希腊的势力一步一个脚印,希腊的语言和文化被一路栽种,从爱琴海岸到印度河畔,从里海和希尔卡尼亚大平原到尼罗河大瀑布。在他们坚持不懈的作用下,竟然存活了将近千年。
——阿诺德
历史上有一些杰出之士,其个人品格数百年来颇遭物议,晚近才得以洗刷。他们的名字,足以开列一份稍显冗长但不无教益的名单。事实上,现代人的研究热情及学术旨趣(据说二者常常只是否定和破坏),已经恢复了他们的光彩(几乎是重塑一新),或者摒除了某些不实之词。其热心的程度,远甚于当初的攻击责难。有许多关于光辉业绩的天才叙述,其中的事实近年来成功地得到了证实。那些胸襟狭小之辈用以苛责古代心胸宏阔之士的怀疑嘲讽,其浅薄之处,也已经在许多例证的面前暴露无遗。被杰出之士和强势国家所采纳或推荐的法律、政治及行动方略,已经被更深入的研究所检验,被更全面的判断所考量。如此详细考察的结果,对这些个人和国家表示赞成的,至少和不赞成的一样多。针对这些措施和个人的许多老生常谈的诽谤,也因此哑口无言,我们或许可以希望,他们将永远闭嘴。
谈到希罗多德的诚实,伯里克利、狄摩西尼和格拉古兄弟(1)纯洁的爱国精神,克利斯梯尼和作为宪政改革家的李锡尼(2)的智慧,如今或许会被视为已经厘清的事实,新近的作家已经将这些事实与不公正的猜疑、责难清楚地区分开了。并且,我们不难看到:那种使得当下及近代德、法、英等国最好的历史学家显得与众不同的辩护倾向,已经在他们的研究精神中显现出来,他们正是以这种精神对待那些生活在我们称之为“中世纪”的那段时期、且长期遭到嘲弄或者忽略的思想英雄和行动英雄。
阿贝拉(3)战役胜利者的名字,就引来过这样一些责难。因为,虽然亚历山大的征服,其速度之迅猛、范围之广袤,古往今来就始终激发着人们的赞佩和惊愕。但是,他在商业、文化以及众多国家的全面联合与统一等方面的计划中所显现出来的伟大才能,一直以来(直至最近)在相当程度上受到了人们不够尊敬的对待。这种长期而持续的轻视,由来已久。古代修辞学家—说话含糊不清的那一类人,一个专事撒谎和诽谤的学派,正像尼布尔曾公正地称呼他们的那样—就曾经从他们为陈词滥调而准备的库存题目中,挑选出亚历山大的品格和功绩大做文章。每个时代(直到最近的时期),都有他们的徒子徒孙,他们全都希望就盲目的野心、过度的骄傲以及当自由意志与自由力量结盟时所产生的可怕疯狂等话题“指出道德教训或装饰流言蜚语”(4)。他们一直将这位所谓的“马其顿疯子”宣扬为一个最显著的范例。毫无疑问,这些作家当中,有许多人都是带着深信不疑的态度、带着绝不追根刨底的菩萨心肠,采纳了这样的传统观念和假想:在给亚历山大抹黑的过程中,他们实在是在做积善积德的大好事。同样毫无疑问的是,他的攻击者当中(像其他一些伟人的攻击者一样),有许多人主要是被“最强烈的憎恶,一个二等头脑对一等头脑的憎恶”(5)、被天才人物常常要遭受的那种忌妒所激发起来的。
阿利安(6)撰写他的《远征记》的时候,哈德良(7)还是罗马帝国的皇帝,而那种雄辩和教条主义精神正处于其巅峰时期。不过阿利安毕竟是阿利安,他不像学院派那些梦想联翩的老学究,他是一个有实际才能并且得到过证明的政治家和军人。对于自己所听到的人们对那位驰骋东方的伟大征服者的恶意诽谤,他给予了有力的谴责。他诚实地写道:
让那訾言亚历山大邪恶的人,不要单单检查出亚历山大传记中的那些确实邪恶的段落,而是让他搜集并回顾亚历山大的所有言行,首先让他全面考量一下:他自己是怎样的人,有怎样的言行举止,以及他自己的事业如何;然后,再让他掂量掂量:亚历山大是怎样的人,他有怎样的言行举止,以及,他在伟大杰出上达到了一个怎样的高度。让他想想:亚历山大是一位国王,是欧亚大陆无可争议的霸主;他的名字享誉全球的每一个角落。让那说亚历山大邪恶的人把这些全都记在心里,然后让他反省一下自己的低微、他自己的境遇与事业的卑琐,以及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所犯下的错误,像它们一样琐碎渺小、微不足道。然后让他反躬自问:他是否有资格对像亚历山大这样的人进行非难和辱骂。我相信,在他的时代,没有哪个国家,没有哪个城市,也没有哪个人,不曾对亚历山大的名字耳熟能详。因此我认为:像这样一个不平凡的人,乃是带着特殊的天意而降生到这个世界上的。(8)
沃尔特·罗利(9)爵士是英国最杰出的军人、作家之一,虽然他没能公正评价亚历山大的全部优点,但对这位“伟大的厄马西亚(10)征服者”在世界上所扮演的角色是如何伟大,他也表达了自己的见解,这段话颇值得引用一下:
一个人拥有如此过人的精神勇气,使他能够从事并实现了对最伟大的国家和联邦的改造,对王国和帝国的征服,带领少数人对抗在肉体力量上和他们不相上下的多数人,设法把追随者的可怕激情转化为崇高的行为,把敌人的勇敢转化为怯懦。这种精神勇气,在世界上各个时代、各个地区激起了一次又一次的树立和倒下、创建和摧毁,并把所有事物、个人和国家带向同一种必然的结局。全世界的这种无穷的精神勇气(它正在穿透、移动和支配着万事万物)已经成为一种宿命。这位国王所做的事情的确是非凡的,而且几乎不曾有别的人承担过—尽管他的父亲曾决定要进犯小亚细亚,但他却只满足于得到那里的部分地区,这就和别人没什么不同了,而且他也不曾发现印度河,像他儿子所做的那样。
有一位比阿利安和罗利地位更高的权威人士,如今或许会被那些希望了解亚历山大作为一位将军的真正价值、希望知道那些老生常谈的见解离真实到底有多远的人所提及(那种老生常谈的见解认为:他的成功,纯粹是幸运的鲁莽和盲目的好斗的结果)。拿破仑把亚历山大推举为7位最伟大的将军之一,他的高尚行为的历史已经传递到了我们手中,通过对他的军事活动的研究,我们学会了战争的法则。这位现时代最伟大的征服者,对那位旧世界的伟大征服者的军事生涯所发表的评论,简直和真实的历史一样生动鲜明。
公元前334年,亚历山大带领一支大约4万人的大军(其中有1/8是骑兵),越过了达达尼尔海峡。他夺取了格拉尼卡斯河(11)的通道,对方是一支由门农所指挥的军队。门农是个希腊人,在亚洲的海岸为大流士(12)效力,他花去了公元前333年整一年的时间,在小亚细亚建立自己的权威。给他做后盾的是一些希腊殖民者,这些人散居在黑海的边境地区、地中海沿岸、士麦那、以弗所、塔尔苏斯、米利都等地(13)。波斯的国王们把他们的行省和城镇委托给别人,依据他们自己特别的法律进行统治。他们的帝国是一个由同盟城邦所组成的联盟,不过并没有组成一个国家,这使得对它的征服变得更容易。因为亚历山大只是希望得到君主的王座,所以他很容易实现这种改变,只要他尊重人们的风俗、习惯和法律,他们就自身的情形来看,就感觉不到变化。
公元前332年,亚历山大和领着6万大军的大流士不期而遇,他们已经拿下了塔尔苏斯附近的一处阵地,那里位于西里西亚省的伊苏斯(14)的河岸边。亚历山大把他打败了,进入了叙利亚,拿下了大马士革(这里藏有波斯大王的所有财富),然后,摆开阵势围攻推罗(15)城。这座华丽宏伟的世界商业之都,耽搁了他9个月的时间。经过两个月的围攻之后,他拿下了加沙。7天之内穿越了大沙漠,进入培琉喜阿姆和孟斐斯(16),并修建了亚历山大城(17)。用了不到两年时间,打了两场战役,再加上四五场围攻,之后,黑海沿岸从斐西斯(18)到拜占庭,地中海沿岸远至亚历山大城,整个小亚细亚、叙利亚和埃及,全都臣服于他的武力之下。
公元前331年,他再次穿越大沙漠,扎营推罗城,重穿叙利亚,进入大马士革,横渡幼发拉底河与底格里斯河,并在阿贝拉的旷野里击败了大流士。此时,他所率领的是一支比他先前在伊苏斯城所指挥的还要强大的军队,巴比伦向他敞开了大门。前330年,他洗劫了苏萨城,拿下了波斯波利斯和帕萨尔加德(居鲁士的陵墓即位于此)。前329年,他直奔北方,进入埃克巴坦那(19),并把他的征服延伸到里海沿岸,惩罚了那个刺杀大流士的胆小鬼贝苏斯(20),杀入锡西厄,制服了锡西厄人。前328年,他夺取了奥克苏斯河(21)航道,接纳了来自马其顿的16000名新兵,迫使邻近的人民屈服。前327年,他渡过印度河,在一场激战中击败了波罗斯(22),擒获了他,并把他当作一位国王对待。他本打算渡过恒河,但他的军队拒绝了。前326年,他带领800艘战船,沿着印度河顺流而下。刚驶进大海,他便派奈何尔科斯(23)率领一支舰队沿着印度洋和波斯湾的海岸航行,直抵幼发拉底河的入海口。前325年,他用了60天时间,穿越格德罗西亚(24)大沙漠,进入克拉曼尼亚,返回了帕萨尔加德、波斯波利斯和苏萨城,娶大流士的女儿斯塔蒂拉(25)为妻。前324年,他再一次向南进军,经过埃克巴坦那,最后在巴比伦终结了他的事业生涯。(26)
亚历山大的征服,其不朽的价值,不应该以他的生命和他的帝国的持续时间为依据来进行评估,甚至也不能以他的将军们在他死后从其势力范围的碎片上所建立起来的众多王国的持续时间为依据。在世界上他曾经横扫过的每一个地区,亚历山大都建立了希腊的殖民地,修建了城市,在其人口构成中,希腊人的成分很快拥有了优势。在他的继任者中间,塞琉古王朝和托勒密王朝(27),也曾效法他的伟大统帅,将文明、商业交往以及文艺与科学研究等方面的计划,不断融合进他们的军事扩张事业以及所有的民事管理体系当中。正是希腊精神的这种优势,正是他所引入的优雅教养具有如此惊人的包容性和同质性,使得在亚历山大渡过达达尼尔海峡之后的30年里,希腊的语言、文学和艺术,通过希腊—马其顿大军的强制推行和大力促进,在从达达尼尔沿岸到印度海域的每一个国家里,都占有了支配性的地位。就连阴郁沉闷的埃及,也承认希腊智性所达到的高度无人能及。伯里克利和柏拉图的语言,成了那些居住在金字塔和狮身人面像的神秘国土上的圣哲贤人和政治家们的语言。希腊语言的这一胜利是如此彻底,以至于使得那么多古老语言都销声匿迹:古埃及语、叙利亚语、亚美尼亚语、波斯语,甚或包括爱琴海、埃克塞特斯河、印度河与尼罗河之间的众多民族、部落的本土语言,它们只是作为地区方言而幸存了下来。这每一种语言或许依然作为这一地区的村言俚语在使用着,但每个人都不加掩饰地练习说希腊语。希腊语既是普遍的地区语言,也是一切文学和科学的专用语言。既是为了商人和旅行者,也是为了朝臣、政府官员和学者,它成了居住于旧世界大部分地区形形色色的人类种族之间相互交往的语言。在小亚细亚、叙利亚和埃及的每一个角落,由此而被赋予的希腊品格,一直保持到了伊斯兰教的征服时期。其对于人类的巨大价值,在伊斯兰教至高至圣的观点中,也常常被指出。而那些已经注意到由马其顿对东方的征服所导致的希腊语言文化在遍及小亚细亚、叙利亚和埃及的广泛传播对基督教早期的成长发展有过怎样帮助的人,对上帝之手的劳作,也满怀感激地给予了认可。
在上亚细亚,在幼发拉底河的那一边,希腊优势的直接而实质的影响则更短命一些。然而,在希腊王国在那些地区的存续期间(特别是大夏(28)王国,即现代的布哈拉),对于那些国家及其周边地区的居民,通过鼓励他们接触希腊精神,从而对他们的智力趋向和品味产生了非常重要的影响。印度的科学和哲学,安息王国后期的文学,其中有大量成分,要么直接来源于希腊的影响,要么(主要是)被它所改良。因此,阿拉伯的知识和科学,其得之于原创和天才者,也就远远少于对希腊哲学和希腊知识的复制繁殖(以一种变化了的形态)。这些,乃是从撒拉逊人的征服者以及他们占领的各个行省那里得来的,而这些行省,早在穆罕默德的武装信徒们在东方开始他们的事业生涯的差不多1000年之前,就已经被亚历山大征服了。众所周知,在中世纪,西欧主要是从阿拉伯老师那里萃取了它的哲学、它的艺术以及它的科学。因此,我们看到,古希腊的智力影响(被亚历山大的胜利倾注到了东方世界,而后又通过撒拉逊人的势力扩张被带了回来,作用于中世纪的欧洲),是如何通过这一虽然曲折但却强大的通道,通过那些在经历日耳曼民族的入侵之后依然幸存于意大利、高卢、不列颠和西班牙的古典文明遗迹的更明显的影响,对现代文明的基本要素发挥着它的作用。
附庸国向大流士进贡
这些因素使得马其顿人在东方的胜利一直被人们永不熄灭的兴趣所笼罩,然而,像这样纯粹由“低级野心和国王们的傲慢”(29)所带来的最浮华、最血腥的胜利,或许能耀眼一时,但绝不可能留诸后世。不管居鲁士所创建的古波斯帝国是否可能存活得更长一点,即便大流士在阿贝拉获胜,也完全可能再次陷入你争我夺之中。古代的那种最高主权,就像现在的土耳其,总是为衰亡和分裂的每一个缘由而苦恼不堪。那些总督,就像现代的帕夏们一样,总是频繁地造中央权力的反,特别是埃及,几乎一直处于反对其名义君主的叛乱状态之中。不再有任何有效的中央控制,也没有任何实现统一的内部法则,以彻底合并帝国的庞大面积,把它黏合在一起。很显然,波斯迟早要垮台,如果不是因为亚历山大对亚洲的入侵,它极有可能倒在某个别的东方势力之下,正像从前的米底和巴比伦倒在她自己面前一样,也像后来的帕提亚人一样,将自己的霸权地位拱手让给重新立威东方的波斯,臣服于安息王朝的权杖之下。一场仅仅导致权力更替的革命,对人类而言,毫无意义,而且徒劳无益。
亚历山大在阿贝拉的胜利,不仅颠覆了一个东方王朝,而且替它安排了欧洲的统治者。它以西方活力和欧洲文明的印记,打破了东方世界的一成不变。
阿贝拉,这座把自己的名字奉献给了这场决定性战役的城市,其坐落的位置,距离实际的战斗现场至少有20英里以上。一个当时名叫高加米拉的小村正好位于两军相会之地的附近,但它却把命名这场战役的殊荣转让给了它那位名字更好听点的邻居。高加米拉位于底格里斯河与库尔德斯坦群山之间一块宽阔的平原上。几个起伏不平的沙丘,点缀着这条沙质路面。不过那块场地基本上是平坦的,非常适合骑兵的展开,也有利于两军中规模更大的那一支充分发挥其数量优势。波斯国王(在登上王位之前,他作为一名士兵的勇敢以及作为一名将军的才能都得到了证明)已经精明地为自己的军队与侵略者之间的这第三场、也是决定性的一场遭遇战选择好了这块风水宝地。他的部队先前所遭受的失败,不管有多么惨重,也并不能看作是无法补救。格拉尼卡斯已经被他的将军们冒冒失失地夺过来了,而且互相之间也并没有协调。虽然大流士亲自在伊苏斯坐镇指挥的时候吃了败仗,但那次失败,可以归咎于场地的自然环境极其不利。那个地方,困于群山、大河和海洋之间,为数甚众的波斯人在那里手忙脚乱,妨碍了大流士士兵之勇和将领之才的发挥,如此一来,他们的人多势众就变成了弱点。而在这里,在库尔德斯坦宽阔的平原上,有足够大的活动范围,让数量庞大的军队编列他们的战斗阵形,让骑兵编队从容地回旋、战斗、收缩或展开,随心所欲地调遣、冲锋。假如亚历山大和他那支兵少将寡的小部队胆敢投身这片生机勃勃的战争之海,那么,他们的覆灭似乎是不可避免的。
尽管如此,大流士还是感觉到了这场即将来临的遭遇战的严重性,对自己是这样,对他的对手也是如此。他可不希望重蹈覆辙,接受第三次覆灭的结果。那样的话,美索不达米亚和上亚细亚的大城市,波斯帝国的中枢行省,就必定会任由胜利者宰割。大流士也很了解亚洲人的性格特点,这足以让他明白如何将这种性格特点转化为成功的威望,以及命运的明显改观。他感觉到,那顶王冠,如今要么稳固地放回自己的额头上,要么,就要被无可挽回地转移到他的欧洲征服者的头上。因此,在伊苏斯战役结束之后留给他的那段漫长间歇期内,在亚历山大正忙于征服叙利亚和埃及的时候,大流士正专心致志地忙于从他庞大的帝国挑选他的精兵强将,训练他那些杂七杂八的队伍以统一的纪律和体系协同作战。
那时候和现在一样,阿富汗、布哈拉、希瓦(30)那些吃苦耐劳的山地人,在尚武精神和忍耐力方面,与普通的亚洲人不可同日而语。大流士从这些地区征募了大量精锐步兵,现代库尔德人和土库曼人的家乡则为他提供了骑兵编队(像他们现在所做的一样),他们为适应一生中连续不断的活动和战斗而被训练得身强体壮、骑术精湛、勇敢大胆。留心一下我们新近的敌人—印度锡克教徒—的祖先,也许是一件颇为有趣的事,他们担当着大流士抵抗马其顿人的同盟者。在阿利安那里,他们被说成是居住在大夏附近的印度人。他们被归入总督辖区的部队,他们的骑兵,是整个波斯军队中最令人生畏的力量之一。
除了这些精锐部队之外,来自那些依然臣服于大王的众多行省的小股部队也加入了进来。可以肯定的是,从埃及返回的亚历山大,在他进攻波斯帝国的中枢行省之前,必定会沿着叙利亚海岸向北行进。因为,如果从巴勒斯坦低地出发,直接向东行进,则要穿越当时根本无法通行(现在也一样)的叙利亚大沙漠。而当亚历山大从叙利亚出发向东进军,越过幼发拉底河,抵达辽阔的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的时候,帝国的富庶之都巴比伦、苏萨和波斯波利斯,就会位于他们的南方,如果他穿过美索不达米亚向下进攻这些城市,大流士就很有希望领着他庞大的骑兵部队,尾随马其顿人的身后,不断袭扰他们(甚至都用不着冒险恶战),并最终打垮他们。我们或许记得,300年后,一支由克拉苏(31)率领的罗马大军正是在这些平原地区被东方的弓箭手和骑兵给消灭了;而且这些打败罗马军团的帕提亚人,他们的祖先也有数千人在大流士国王的麾下服役。相反,如果亚历山大推迟向巴比伦进军,一开始就试图与波斯大军打一场遭遇战,那么,位于这一纬度的底格里斯河两岸的乡村,对于像大流士所指挥的这样一支军队来说,则非常有利,并且背靠米底北部的崇山峻岭。他本人早些年在那里做过总督,他作为一名军人和将领的名声也是在那里获得的,他完全有理由期待在那里找到对自己忠诚的人,在万不得已而退却的时候能找到庇护之所。
大流士的死对头领着一支大军,开始横渡幼发拉底河,奔他而来。阿利安声称,这支大军由4万步兵和7000骑兵所组成,这个数据源自马其顿将军们的日志。在研究亚历山大的军事活动方面,我们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这种优势来自亚历山大两位地区将领的资料。他们在亚历山大的所有计划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阿里斯托布鲁斯和托勒密(他后来成了埃及国王)保存了他们所目击过的军事事件的正式日志。当阿利安撰写《远征记》的时候,他得到了这些日志。阿利安力求诚实的高尚品格使得我们深信:他在使用这些材料时是公正的。两位马其顿人的叙述偶有出入,阿利安对此所作的注释,也证明了他在使用这些材料时是审慎的。他经常引用两位权威的原话,他的历史记录因此获得了一种独特的魅力,这在古往今来的军事记叙中,并不多见。他所记录的那些趣闻轶事和绘声绘色的表述,我们完全可以相信那是真的,而并非一个修辞学家的生编硬造,像库尔提乌斯(32)那样。在阅读阿利安的著作的时候,我们事实上是在阅读阿里斯托布鲁斯将军和托勒密将军对马其顿人的军事活动的记述,就好像阅读约米尼(33)将军或者富瓦(34)将军对法国人的军事活动的记述一样。
如果我们考虑到亚历山大此前所遭受的损失,以及他自从离开欧洲以来所得到的增援,我们就会发现,阿利安对其兵力的估算看来是合理的。的确,对于今天的英国人来说,如果他熟知我们的将军们在珀拉西、阿塞、米安尼以及其他一些印度战役中派往对付数量庞大的亚洲人的兵力是如何少得可怜,那么,我们从马其顿人对波斯人所赢得的胜利中所了解到的那种兵员数量上的不对等,也就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了。亚历山大这次所带领的军队,全部由身经百战的老兵所组成,他们无论在装备上,还是在训练上,都出类拔萃,全都狂热地献身于他们的统帅,对统帅的才能和胜算,全都信心十足。
举世闻名的马其顿方阵,构成其步兵的主要力量。这支武装力量,由亚历山大的父亲腓力二世(35)创建并使之组织化。腓力二世在登上王位的时候需要一支人数众多、编队迅速的部队,他通过加长常规希腊方阵的长矛、增加其编队纵深,从而使武装集群的战术手段能够在其现有的装备条件下发挥出最佳的效用。他把方阵编为16排纵深,让他们紧握“萨里沙”(他们这样称呼马其顿长矛)。这种长矛的长度是24英尺(36),当它准备战斗而前倾的时候,可以伸到士兵的正前方18英尺。这样一来,两排之间允许有大约2英尺的空间,每个前排士兵的身后,有5排准备挺进的长矛。方阵士兵装备着正规希腊步兵全套的防护盔甲,因而方阵看上去就是一个笨重而僵硬的整体,这样,只要其序列能保持紧凑,就有把握击败任何对手。像这样一个战斗组织,其缺点也很明显。几年之后,当马其顿人与罗马军团相对抗的时候,这个缺点得到了证明。不过显而易见的是,到了亚历山大手上,在库诺斯克法莱斯(37),在彼得那(38),方阵不再是沉重笨拙的团队。他的人全是经验丰富的老兵,他们动作准确、变化坚定。像他父亲的那种方阵,那些新兵或许还有拼命挣扎的可能,而在其继任者操纵的方阵里则肯定寸步难行,尤其是当他们所掩护的部队不再是一支常规武装,而是一支民兵队伍的时候,则更是如此。
亚历山大率领的方阵总共有18000人,他们被分成6个旅,每旅3000人。旅再分成团和连,这些人都接受过精心的训练:回旋、转身、占领阵地、在紧急情况下进行必要的收缩。亚历山大还在团与团之间的间隔区间内安排了装备方式各不相同的方阵兵和骑兵,这样,在场地的自然条件妨碍了紧凑编队形成的时候,可以防止他们的阵列被穿透,他们的连队被侧翼包抄;而且,当有利于方阵靠拢的时机出现的时候,当它的任何一支旅打算冲锋的时候,当它有必要准备接纳骑兵加入的时候,它又可以撤回。
腓力二世和他的马其顿方阵
除了方阵以外,亚历山大还有一支数量可观的步兵部队,他们被称为“护盾手”,他们的装备不像方阵兵或者普通的希腊正规步兵那样笨重。不过,他们是为近身搏杀和短兵相接而装备的,因而远比希腊战争中的非正规步兵的装备要高级得多。他们由大约6000名身强力壮的士兵所组成。
除了这些以外,亚历山大还有几队希腊正规步兵,以及弓箭手、投石手和标枪手,战斗的时候,他们也使用腰刀和圆盾。这些主要是由伊利里亚(39)和色雷斯的高地人所提供的。他的骑兵主力,由两支精心挑选的胸甲骑兵团所组成,一支是马其顿人,一支是塞萨利人,二者各有约15000人。他们全都装备着长矛和重剑,马和人都披挂着全套的铠甲。其他的正规骑兵团,装备则更轻便些。还有几支轻骑兵,全都是因为亚历山大对埃及和叙利亚的征服,才使他们有机会雄赳赳地骑上战马。
尼尼微,亚述帝国古城,位于底格里斯河沿岸,曾为亚述帝国的首都
8月底,亚历山大在底比斯渡过了幼发拉底河。由马扎依(40)所率领的一小股波斯骑兵望风而逃。亚历山大太谨慎了,他没有向下穿越美索不达米亚沙漠,而是继续向东,打算渡过底格里斯河。然后,如果没有发现大流士并开始战斗的话,他就打算顺着底格里斯河左岸、沿着一块多山地区的边缘,转而南下,在那里,他的人所遭受的闷热、口渴之苦就会少一些,而且,那里的供应也更丰富些。
大流士本想诱使亚历山大穿越美索不达米亚,向他的首都进军,然而他发现对手并没有上钩。于是,他决定继续待在他在底格里斯河左岸为自己选定的战场上。在那里,如果敌人遭遇了一场溃败或者一场阻截,那么,有幼发拉底与底格里斯这样两条大河横亘在他们身后,侵略者的覆亡也就在劫难逃。波斯国王将自己在力量上的每一优势都发挥到极致。为方便卷镰战车的活动,他命人小心地平整出了一大片场地;他把自己的军需品存储在坚固的阿贝拉城内,那里就在他身后约20英里处。后世的修辞学家们,喜欢把大流士三世描述为像薛西斯二世一样喜欢卖弄和愚蠢。但是,在对他在这最后一战中所表现出的将才进行一番公正的考查之后,我们就会看到:他有资格赢得与他伟大的前任、希斯塔斯普的高贵儿子(41)一样的美名。
得知大流士领着一支大军正在底格里斯河左岸严阵以待,亚历山大便加速前进,在没有任何抵抗的情况下渡过了底格里斯河。起初,他没能获得关于敌人确切位置的任何可靠情报。让大军进行短暂的休整之后,亚历山大沿着底格里斯河左岸向下行进,一共走了4天。一位道德家或许要驻足凝思这样一个事实:在这次行军中,亚历山大想必在伟大的尼尼微遗址内走过了几英里,那是人类早期征服者的城市。然而,不管是亚历山大本人,还是他的追随者,都不知道那些巨大的土墩曾经是什么。它们已经成了荒草萋萋的遗址上一堆堆无名之物。而某位英国同胞凭着他的智能将尼尼微古城从数百年漫长的遗忘中拯救出来,也不过是最近几年的事。(42)
马其顿的轻步兵、方阵兵和骑兵
在亚历山大向南行进的第四天,接到前哨的报告,说是有一队敌骑兵进入了视线。亚历山大立即编好战斗队形,指挥他们稳步向前推进。他策马向前,来到骑兵编队的阵前,冲向面前的波斯骑兵。这纯粹是一支侦查部队,他们立刻停止了前进,落荒而逃。不过马其顿人还是抓到了几个俘虏,从他们那里,亚历山大得知大流士就驻扎在离他们几英里远的地方,而且知道了他所遭遇的这支大军的实力。得到这一消息后,亚历山大止住脚步,让他的人马休整4天,这样,他们就能精神饱满、斗志昂扬地投入战斗。他还加固了营地,存储好了所有的军需品,安顿好了所有的伤病员,打算用他锐不可当的生力军向敌人进击。此次休整之后,亚历山大继续挥师前进,此时天色依然漆黑一团,他打算趁黑接近敌人,然后在拂晓时向他们发起进攻。大约在两军营地之间的半道上,地面有些起伏不平,从双方各自的视野看,这里都好像隐蔽着对方的军队。当亚历山大登上坡地的最高峰时,借着熹微的晨光,他看见面前的波斯军队正列阵以待。他多半还注意到了,前方的场地上有一些工程作业的痕迹。但他并不知道,这些痕迹是波斯人为卷镰战车的自由施展而平整地面时所留下的。亚历山大怀疑,那是一些隐蔽的陷阱,是专门为阻碍骑兵的接近而精心准备的。他迅即召集了一次作战会议,一些军官主张立即进攻,不惜冒一切风险。不过帕尔梅尼奥(43)更谨慎的主张占了上风,最后决定:在对战场进行更细致的勘查之前,不再进一步向前推进。
亚历山大大帝铜像
亚历山大让他的部队在那些高地上停了下来,自己则带了一些轻步兵和骑兵,那一天的白天他都用来侦测敌情,观察战场的自然条件,他即将要在那里展开厮杀。大流士明智地克制住了自己,没有从自己的位置向马其顿人所占据的高地发起进攻,两支大军都待在原地,相安无事,直到夜幕降临。
亚历山大回到司令部后,便把他的将军和高级军官们召集到了一起,告诉他们:自己非常清楚在座的这些人的热情,根本用不着劝诫勉励,他只是恳请他们,要竭尽全力激励、教导他们所指挥的每一个人,要他们在次日的战斗中全力以赴。要提醒他们的人,如今,他们不是要为一个行省而战斗(就像他们此前所进行的战斗),而是要用自己手里的刀剑去决定整个亚洲的统治权。每一个指挥官都应该让他们的下级铭记这一点,他们应该以此鞭策他们的人。他们有着与生俱来的勇气,不需要用长篇大论来激发他们的热情。但应该提醒他们:在行动中,稳定性至为重要。队列中的沉默必须保持,只要这种沉默是适当的,但一旦冲锋的时刻来临,呐喊和欢呼必须充满使敌人胆寒的恐怖。军官们在接受和传达命令时,必须提高警惕。每个人在行动的时候,都应该仿佛感觉到:战斗的整个结果就取决于他一个人的英勇行为。
将军们下达完这样简短的指示之后,亚历山大命令军队吃晚饭,然后休息一夜。
夜幕笼罩了马其顿人的帐篷。这时,亚历山大那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帕尔梅尼奥来找他,建议他应该对波斯人发动一次夜袭。据说亚历山大的回答是:他不屑于这样的胜利,亚历山大必须公开、公正地赢得胜利。阿利安公允地评论亚历山大的决定既勇敢又明智。且不说混乱和不确定性(这与夜战密不可分),就算这样赢得了胜利,其价值也必定会大打折扣。即使在夜晚的环境下获胜了,也会给敌人的失败提供种种借口,从而鼓励他卷土重来。对于亚历山大来说,必须做到的是:不仅要打败大流士,而且要赢得这样一种胜利—它将不给对手留下为自己的失败进行辩护的任何借口,也不给他留下东山再起的任何希望。
事实上,波斯人已经预料到会遭遇一场夜袭,并为此做好了准备。正是大流士所怀有的这种忧惧,使得他连夜把自己的部队编排成战斗队列,让他们通宵达旦保持备战状态。这样做的结果便是:当早晨来临的时候,他们一个个疲惫不堪、垂头丧气,而他们的对手则生机盎然、精力充沛。
交战之后,由大流士亲自草拟的书面作战命令落入了马其顿人之手,而阿里斯托布鲁斯则把它抄录到了自己的日志里。我们因此异乎寻常地拥有了(通过阿利安)关于波斯军队的构成和排列的可靠材料。最左边的是大夏人、达安人和阿拉科西亚人的骑兵,紧挨着他们,大流士部署了波斯自己的部队,既有骑兵,也有步兵。然后是苏萨人,紧挨着他们的是卡丘西亚人。这些军队组成了左翼。大流士自己的位置在中央。中路由印度人、卡里亚人、马迪亚弓箭手以及因为用金苹果做长矛的球形手柄而闻名于世的波斯分队所组成。这里还驻扎着波斯贵族的卫兵。除此之外,中路还有尤克西亚人和巴比伦人的军队,以及来自红海的士兵,形成纵深序列。被大流士招募来为自己服役的希腊雇佣军(这些人被认为独一无二地适合抵挡马其顿方阵的冲锋),则被部署在王室战车的两侧。右翼有科罗西里亚人、美索不达米亚人、米底人、帕提亚人、萨卡人、塔普里亚人、希尔卡尼亚人、阿尔巴尼亚人和萨克辛那人。在左翼战线的前面,安排了锡西厄人骑兵,领着1000名大夏骑兵,以及100辆卷镰战车。战象和50辆卷镰战车,排列在中路的前面。另外50辆卷镰战车,领着亚美尼亚和卡帕多西亚的骑兵,被部署在右翼的前面。
大流士国王的大部队就是以这样的编队熬过了那个夜晚,对于他们当中数以千计的人来说,这是他们有生之年的最后一个夜晚。公元前331年10月1日(44)清晨,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晨曦照着疲惫不堪的波斯哨兵,他们能够听见马其顿人集合的号角声,能够看见亚历山大国王的军队从他们在高地上的帐篷那里下来,然后在平原上编成战斗队列。
在亚历山大这边,他不仅需要过人的勇气,而且还需要深谋远虑的才能。很少有几处战场见证过比这位马其顿国王所展示的更加完美的指挥才能。那里没有可以保护其侧翼的天然屏障,不仅两翼肯定会由于波斯的庞大阵线而覆灭,而且,在他向波斯中路推进的时候,还有遭到环路包抄和腹背受敌的潜在危险。因此,他编组了一条第二阵列,或者叫后备阵列。在必要的时候,这一阵列可以回旋转身,或者分兵两翼,视敌军的移动而定。就这样,全军准备就绪,随时可以投入一片空阔的洼地,马其顿人以两队阵列向敌军推进,亚历山大本人率领右翼,著名的马其顿方阵构成其中路,而帕尔梅尼奥则指挥左翼。
这就是亚历山大兵力部署的大致状态。不过我们已从阿利安那里得到了各旅、团的具体位置的详细资料。正如我们所知道的,这些资料取材于两位马其顿将军的日志。研究一下这些材料,读一读参加这场最伟大战役的将领们的名字和位置,是一件饶有兴味的事。
8支皇家骑兵卫队构成了亚历山大的右翼阵线。他们的首领分别是:克莱特(他的团队被安排在最右边,一个特别危险的位置)、格劳希亚斯、阿里斯顿、索帕里斯、赫拉克利德斯、德米特里亚、墨勒阿革洛斯和赫格洛库斯。整个右翼的指挥官是费洛塔斯。接下来是持盾步兵,他们的司令官是尼加诺。然后就是方阵,分成6个旅:右边紧挨着护盾手的是克努斯旅;和他们并肩而立的是佩尔狄卡斯旅;接下来是墨勒阿革洛斯旅、波利珀羌旅;最后是阿米尼亚斯旅,不过这支部队现在由西米亚斯指挥,因为阿米尼亚被派回马其顿招募新兵去了。然后,就是由克拉特罗斯指挥的左翼步兵。挨着他们的是各盟国的骑兵团,埃利古斯是他们的司令官。接下来是梅萨利亚人的骑兵,由菲利普指挥,他还掌控着极左翼的所有兵力。整个左翼被交付给帕尔梅尼奥指挥。他本人则亲临法萨里亚的骑兵部队,那是塞萨利所有骑兵队伍中最强大、最精锐的一支。
大流士的家眷在亚历山大面前
第二阵列的中路,由一队方阵步兵镇守,编成几个连队,这些人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从他们各自的方阵旅中挑选来的。军官们指挥着这支队伍,把他们排列得能够在敌军成功包抄身后的情况下随时转身。在二线步兵预备队的右翼和皇家骑兵卫队的后面,亚历山大部署了阿克瑞亚人的一半轻装步兵,他们由阿塔罗斯率领,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布里森率领的马其顿弓箭手部队,以及由克林德率领的步兵团。他还在大军的这部分部署了门尼达斯的步兵团,以及阿勒特斯和阿里斯顿的轻骑兵。门尼达斯则奉命监视敌军是不是试图攻击大军的侧翼,如果他们这样做,就赶在他们完全转身之前向他们发起冲锋,攻击敌人的侧翼。一支与此相似的军队被安排在二线的左翼,为的是相同的目的。西特拉斯的色雷斯骑兵被部署在这里,还有克拉努斯所率领的希腊盟军的骑兵团、阿迦同率领的奥德里西亚非正规骑兵队。二线的最左端,由安德罗马彻斯所率领的骑兵把守。一部分色雷斯人被留下来守护营地。在右翼和中路的前面,散布着许多轻装步兵、标枪手和弓箭手,目的是为了挡住战车的冲锋。(45)
亚历山大以他习惯的方式,在大军右翼、骑兵阵前就位,他的铠甲熠熠生辉,身边围绕着一群精选出来的军官,这使得他格外引人注目。所有战斗编队排列完成,他的将军们得到了全面的指示,以便确定在每一种可能发生的紧急情况下分别可以如何行动。至此,亚历山大便率领他的大军,开始向敌人逼近。
把自己的生命毫无保留地暴露于战斗之中,是亚历山大始终如一的习惯,这样的个人勇气,直追他的伟大祖先阿喀琉斯。或许,在征服波斯的大胆计划中,这只是亚历山大的一种策略,为的是通过自己英勇无畏的榜样力量,极大限度地提升全军的士气。并且,在他后来的军事活动中,可能正是这种对兴奋刺激的热爱,对“战斗所带来的狂喜”(46)的热爱,使得他的这一习惯一发而不可收,就像缪拉(47)一样。不过,他从不让这种战士的激情使自己丧失作为将军的冷静。尤其是在阿贝拉,他显示出了自己能够按照他所喜爱的荷马格言办事。
波斯国王对卷镰战车的作用,寄予了巨大的信心。这种战车,是专为对付马其顿方阵而设计的。骑兵的猛烈冲锋紧随其后,希望能遇上被战车冲击得七零八落的长矛兵阵列,从而一举摧毁亚历山大军事力量中这一最强大的部分。因此,在波斯中路的前面,有大流士亲自坐镇,他们料定方阵会从这里发动进攻。这里的场地已经被小心地铲平,这样可以让战车以席卷之势全速向方阵发起冲锋。当马其顿大军逼近了波斯人的时候,亚历山大发现:他整个阵列的前线,其宽度勉强等于波斯中路的前线,这样一来,他的右翼就被敌人的整个左翼所包围,而敌人的整个右翼又正好包围了他的左翼。他的战术策略是:攻击敌军的某一点并取得决定性的优势,只要可能,就放弃在战线的其余部分与敌人纠缠。因此,他让行军队列侧转向右,以便能够让他的右翼在尽可能有利的条件下与敌人交锋,虽然这一策略在某些方面可能会危及左翼的安全。
这一斜向移动的结果,就是使得方阵和他自己这一翼超出了场地的边界,而这块场地,正是波斯人为战车的行动而精心准备的。大流士担心坐失良机,不能按计划一举挫败马其顿军队最重要的部分,于是,便命令部署在最左端的锡西厄人和大夏人的骑兵,围住亚历山大的右翼,发起冲锋,以阻止他们进一步侧向前进。面对这些攻击者,亚历山大从他的第二阵线派出了门尼达斯的骑兵。事实证明,要迎击来敌,这些骑兵实在太少了。此时,亚历山大又命令阿里斯顿领着他的轻骑兵、克林德领着他的步兵,从第二阵线去增援门尼达斯。这下子,锡西厄人和大夏人开始顶不住了,不过大流士又从他的主阵线里派出了大批大夏骑兵前往增援,一场顽强的骑兵战就这样开始了。大夏人和锡西厄人数量庞大,而且装备也要优于门尼达斯和阿里斯顿所指挥的骑兵。一开始,马其顿人这边损失惨重。但是,欧洲骑兵依然顶住了亚洲人的冲锋。到最后,通过他们更严格的纪律训练,通过他们互相支援的编队行动,而不是像乌合之众那样混战,马其顿人终于把对手打得七零八落,并把他们赶出了那块场地。(48)
大流士立刻指挥卷镰战车冲向亚历山大的骑兵卫队和方阵,这些令人生畏的家伙就这样嘎吱嘎吱地滚过平原,冲向马其顿人的战阵。如果我们还记得不列颠人的战车在恺撒的罗马军团中所制造出的那种恐慌,我们就不会轻易嘲笑这种古代战争武器总是无补于事。战车的目的,就是在其所冲向的阵列中制造不稳定因素,而骑兵编队紧随其后,以便从这样的混乱中得到好处。不过这一回,亚历山大早有准备,为对付他们特意部署了轻步兵,亚洲人的战车因为这些轻步兵而无功而返。他们用投掷物击伤马和驭手,紧挨着战车一路狂奔,这样以便切断车路或者拽住马缰,打乱他们既定的冲锋,很少有战车安然无恙地通过那条长矛手们为他们开放的区间而到达方阵,它们被轻而易举地从背后给俘获了。
一大群亚洲骑兵如今第二次聚集到了亚历山大的右翼,团团围住,为的是从他的这一翼取得突破。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当波斯骑兵编队因为这一队形变化而使自己的两翼暴露无遗的时候,阿勒特斯领着他的骑兵从亚历山大的第二阵线猛冲了过来。亚历山大因此得以从第二阵线调来兵力,迎战敌人的所有侧翼进攻,并阻挡了他们。他让自己的骑兵卫队和右翼前线的其余人马保持战斗活力,准备利用最初的时机,发起决定性的攻击。机会很快就来了。部署在波斯右翼紧挨着中路的一大队骑兵离开了他们的岗位,策马去帮助正陷身于骑兵战的同伴们,他们依然在亚历山大的右翼与来自马其顿第二阵线的小分队厮杀得难解难分。这使得波斯人的阵列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隙。亚历山大立即带领他的卫队猛冲进这一空间,强行向他的左侧逼近。很快,他就开始在波斯中路的左侧风卷残云。此时,持盾步兵也冲进了乱作一团的亚洲人当中。方阵兵的5个旅,则以他们的“萨里沙”长矛那势不可挡的威力,击溃了大流士的希腊雇佣军,撕开波斯中路,捅出了一条通道。
在这场战斗的前一阶段,大流士还是显示出了他的技巧和能量,到眼下,他通过嗓门和榜样鼓励他的人稳住阵脚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是,亚历山大的骑兵们的标枪、方阵兵们的长矛,如今正闪着寒光一步一步向他逼近。他所乘坐的战车的驭手,被一支向他这边投过来的标枪给放倒了。终于,大流士的勇气辜负了他。他走下自己的战车,骑上一匹快马,从平原上绝尘而去,也不管战场上其他局部的战况如何。那些地方,战事因为他的原因而更加势如破竹,而他的在场,则可能对赢得某场局部胜利更有帮助。
亚历山大发现大流士三世的尸体
亚历山大俘获大流士的家眷(织毯)
亚历山大在右翼和中路的行动,使得其左翼完全暴露于敌人的巨大优势兵力之下。帕尔梅尼奥尽可能地置身于战事之外,然而指挥波斯右翼的马扎依却向他逼了过来,严严实实把他围住了,并利用自己的兵力优势反复向他发起猛烈的冲锋,死死地压住了他。眼见得帕尔梅尼奥这一翼陷入困境,指挥着6支方阵旅、紧挨着左翼的西米亚斯,没有随同别的旅一起向波斯中路发起大冲锋,而是留了下来,从帕尔梅尼奥的右侧掩护他们。如果不这样的话,他们就会被彻底包围,并被切断与亚历山大大军其余部队的联系。而这样做,西米亚斯就不得不让马其顿左翼的中路敞开一个大口子。一支庞大的印度和波斯骑兵纵队,从波斯右翼中路疾驰而至,穿过了这块空隙,并从右翼洞穿了马其顿的二线部队。接下来,印度和波斯骑兵并没有转身扑向帕尔梅尼奥,或者扑向亚历山大得胜之翼的后路,而是策马直奔马其顿的大本营,击溃了在此留守的色雷斯人,并开始劫掠。这种情况很快就被马其顿二线方阵部队给制止了,他们看见敌军骑兵从身边疾驰而过的时候,便掉转头,返身扑向大营,杀死了许多正在劫掠的印度人和波斯人,迫使余下的人策马而逃。正在这个节骨眼上,亚历山大得到了帕尔梅尼奥受困的消息,并且知道他在马扎依的猛烈攻势之下无力支撑得更久,便召回了正在追击大流士的部队。亚历山大领着他的骑兵卫队,策马奔向正在厮杀的左翼,但在半道上遭遇了正从马其顿营地后撤的波斯和印度骑兵。
这些人如今看到,他们保全自己的唯一机会就是切断马其顿人的通道,于是,他们凭着自己庞大的骑兵纵队,拼命地向马其顿人发起冲锋。这是一次短兵相接的近身搏杀,两军相持不下,60名皇家骑兵护卫倒下了,3位紧靠在亚历山大身边战斗的将军受了伤。终于,马其顿人的纪律和勇气又一次占了上风,大批的波斯和印度骑兵被砍倒了,少数人也只刚刚能够突出重围,夺路而逃。解决了这一群顽强的敌人,亚历山大将自己的骑兵卫队重新编队,带领他们奔向帕尔梅尼奥。但是到了这时候,帕尔梅尼奥也已经大获全胜。或许,大流士开溜的消息已经传到了马扎依这儿,从而使波斯右翼的士气为之大挫;而帕尔梅尼奥率领的马其顿部队,也必定被友军胜利的消息所鼓舞。他的塞萨利骑兵,尤以其勇敢顽强、不屈不挠的良好行为而著称于世。等到亚历山大策马赶到帕尔梅尼奥的阵前的时候,整个波斯大军已经全部从战场上逃得不见踪影。
对于亚历山大来说,活捉大流士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于是他立刻催促大军乘胜追击。莱卡斯河横亘在战场和阿贝拉城之间,溃逃大军径直取道于此。通过这条河的时候,波斯人损失的兵将,甚至比交战中倒在马其顿人剑矛之下的还要多(49)。狭窄的桥很快就被堵得水泄不通,数以千计的逃兵蜂拥而上,大批的波斯人落入桥下的湍流,葬身滔滔江水,他们或者是自己跳下去的,或者是被别人挤下去的。大流士已经过了河,毫不犹豫地策马从阿贝拉城穿城而过。亚历山大于第二天到达这座城市,毫不客气地将大流士的金银财宝和物资储备据为己有。大流士跑得太快了,这对他自己而言真是不幸。因为他的巴克特里总督贝苏斯的背叛,他只不过是在逃向死亡。
几天之后,亚历山大进入巴比伦,进入这座其时尚存于世的“世俗帝国中最古老的都城”,成了它公认的主人。但在他短暂而辉煌的事业生涯中,还有一些军事活动要去完成。中亚也必将要领教马其顿方阵的进军。他也必将完成英格兰后来所没有完成的对阿富汗的征服。他的军事天才,他的英勇气概,必将扬名希达斯皮斯河两岸和基连沃哈(50)的旷野。他还必将先于英格兰女王将旁遮普并入欧洲君主的版图。但是,他的事业生涯已经到了转折关头,他的伟大使命已经完成。当亚历山大在阿贝拉赢得他的巅峰胜利的时候,这个曾经以征服威胁过地球上所有国家的古老波斯帝国,已经无可挽回地被碾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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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格拉古兄弟,古罗马政治家,兄提比留(公元前162~前133)、弟盖乌斯(约公元前153~前121),曾在罗马推行以土地问题为中心的改革活动。
(2)李锡尼(?~325),东罗马帝国皇帝。
(3)阿贝拉,今伊拉克的北部城市埃尔比勒。阿贝拉战役也并非独享虚名,史称“高加米拉战役”的,也不在少数。
(4)语出塞缪尔·约翰逊。
(5)原注:语出德·斯达尔。
(6)阿利安(公元96~180),希腊历史学家,其最负盛名的作品是描述亚历山大大帝武功的《远征记》。
(7)哈德良(公元76~138),罗马皇帝,曾下令建造著名的哈德良长城。
(8)原注:阿利安《远征记》第7卷。
(9)沃尔特·罗利(1554~1618),英国探险家和作家,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的宠臣。詹姆斯一世时被判为谋反罪,终被处死。
(10)厄马西亚,马其顿早期的名称。
(11)格拉尼卡斯河,今科贾巴什河,流入马尔马拉海。
(12)这里指的是波斯国王大流士三世(公元前336~前330年在位)。
(13)士麦那,即伊兹密尔,土耳其西部港口城市。以弗所,位于小亚细亚今土耳其西部的希腊古城。塔尔苏斯,土耳其南部城市,位于塔尔苏斯河畔。米利都,古希腊城市,现属土耳其。
(14)伊苏斯,今为土耳其南部的一个平原。
(15)推罗,古代腓尼基一座港口城市,位于今黎巴嫩南部。
(16)培琉喜阿姆,埃及古城,位于尼罗河最东的入海口处。孟斐斯,埃及古城,位于开罗以南。
(17)亚历山大城,位于尼罗河西海湾。公元前332年由亚历山大大帝建立。
(18)斐西斯,高加索山脉南麓黑海之滨的一座古城,今属格鲁吉亚。
(19)埃克巴坦那,伊朗境内古城,现代城市哈马丹即建于埃克巴坦那遗址之上。
(20)贝苏斯(?~公元前329),波斯贵族。公元前330年,他杀死了大流士三世,并自立为波斯国王。
(21)奥克苏斯河,即今阿姆河,中亚最长的河流之一。
(22)波罗斯,古印度国王。
(23)奈何尔科斯,马其顿亚历山大大帝麾下的军官。
(24)格德罗西亚大沙漠,位于巴基斯坦南部俾路支斯坦境内。
(25)斯塔蒂拉(公元前340~前320),大流士三世之女,在伊苏斯战役中与母亲及家人一起被马其顿大军俘获,公元前324年与亚历山大大帝结婚。
(26)原注:参见蒙托隆伯爵《拿破仑回忆录》。
(27)塞琉古王国(公元前312~前64),塞琉古一世在亚历山大大帝死后建立的希腊王国。领土曾西至欧洲色雷斯、东至印度边境的广大地区。托勒密王朝,由马其顿国王统治的埃及王朝。托勒密一世原是亚历山大的将军,继亚历山大之后成为埃及的统治者。
(28)大夏,古代国名。在兴都库什山与阿姆河之间,即今阿富汗、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一部分。
(29)语出英国诗人亚历山大·蒲柏(1688~1744)。
(30)希瓦,乌兹别克斯坦花剌子模州城市。
(31)克拉苏(公元前115~前53),罗马政治家,进犯帕提亚的时候在战场上被杀死。
(32)库尔提乌斯,古罗马元老院议员、历史学家,著有《亚历山大史》。
(33)安东尼·约米尼(1779~1869),法国军事家,著有《战争艺术提要》。
(34)马克西米利恩·富瓦(1775~1825),法国作家和政治家,在滑铁卢战役后退役,后在波旁王朝复辟时期当选为众议院议员。
(35)即马其顿国王腓力二世(公元前382~前336),亚历山大大帝的父亲。
(36)1英尺=0.3048米。
(37)库诺斯克法莱斯,希腊语,意为“狗头山”,为希腊塞萨利的一座山脉。
(38)彼得那,马其顿城市,公元前168年,罗马军队在这里消灭了马其顿军队。
(39)伊利里亚,巴尔干半岛的西北部一地区,约从公元前10世纪起,印欧民族的一支伊利里亚人就居住在这里。
(40)马扎依(公元前385~前328),波斯贵族,大流士三世的主要将领。
(41)希斯塔斯普,大流士一世的父亲。
(42)原注:参见莱亚德《尼尼微》和沃克斯《尼尼微与波斯波利斯》。译注:奥斯汀·亨利·莱亚德(1817~1894),英国考古学家和外交家,曾在1869~1877年间参与过尼尼微古城遗址的挖掘。威廉·桑迪·赖特·沃克斯(1818~1885),英国学者,曾长期供职于大英博物馆。
(43)帕尔梅尼奥(公元前400~前330),马其顿将军,被认为是腓力二世和亚历山大大帝手下最优秀的将领之一。
(44)原注:参阅克林顿《古希腊年表》。这场战役是在一次月蚀的11天之后打响的,这给了我们推定其准确日期的手段。译注:亨利·费恩斯·克林顿(1781~1852),英国古代文化学者和年代学者。
(45)原注:值得把亚历山大的战术策略与克莱贝尔在赫利奥波利斯战役中的排兵布阵作一个比较(当时他率领1万名欧洲人在一片宽阔的平原上与8万亚洲人相遇)。译注:让·巴蒂斯特·克莱贝尔(1753~1800),法国将军,是拿破仑的重要将领。
(46)语出拜伦《拿破仑颂》第四节。
(47)乔阿契姆·缪拉(1767~1815),杰出的骑兵统帅,拿破仑麾下著名的元帅之一,那不勒斯国王。
(48)原注:对此,我们可以在拿破仑关于法国人和马穆鲁克(译注:中世纪埃及的一个军事集团层的成员)之间的骑兵战的说明中找到最精辟的解释:“两个马穆鲁克能够对付3个法国人,因为他们装备更好,骑术更好,训练也更好。他们有4支手枪、1支喇叭枪、1支卡宾枪、1个带脸罩的头盔以及1套铠甲;他们有几匹马,几个步行随从。然而,100名胸甲骑兵却不用害怕100名马穆鲁克,300名胸甲骑兵可以打败同等数量的马穆鲁克,1000名胸甲骑兵可以让1500百名马穆鲁克抱头鼠窜,战术、阵列以及队形变换的影响是如此巨大。勒克莱尔和拉萨尔将他们的人排成几行,出现在马穆鲁克的面前。当阿拉伯人正要击溃第一排的时候,第二排人就从左右两翼上前支援,马穆鲁克于是停止进攻并转身,以应付这新的战线,而这一瞬间总是被用来冲击他们,他们则无一例外地被打垮。”——蒙托隆伯爵《拿破仑的囚禁史》第4卷。
(49)原注:关于这场战役的损失,我故意略而不谈。我们在阿利安的现存手稿中所找到的数据,有明显的抄写错误,而库尔提乌斯又毫无权威可言。
(50)希达斯皮斯河,克什米尔地区的一条河流,即今杰赫勒姆河。基连沃哈为希达斯皮斯河畔的一个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