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数十年的行医生涯中,认识到很多时候我们都把勇气仅仅理解为无所畏惧。其实,勇气还应包含有所畏惧。我们会认为勇气就是一个过路之人径直跳进湍急的大河去拯救一个溺水的陌生人,是战士们断然向敌人山头阵地发起的冲锋,是宇航员义无反顾地飞进茫茫太空,或是一个商业领袖白手起家创建一个成功的企业,让他的竞争对手望而生畏。
这些行为的确都很勇敢,值得我们钦佩。但更多时候,勇气体现在当一个人对前方的路还没有完全认清的时候,即使充满了恐惧、怀疑,或者两者兼而有之,也不会屈服于这些感情。正如马克·吐温所说:“勇气就是与恐惧作斗争,就是要控制并驾驭恐惧——而不是完全没有恐惧。”
真正的勇气更像走进一个黑暗的房间,在这个房间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危险。你的心中不是没有恐惧和担心,可能很害怕,但并没有选择离开,而是继续前进,这就是勇气。如同走钢丝、攀悬崖,当我们面对生活中无法回避的抗争时,我们必须选择勇敢地面对。
我们的勇气经常会遇到考验,比如在遭遇背叛时,你是否还能信任对方;或是明知要付出代价时,是否还能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
这种考验的过程极其痛苦。这也是为什么勇气通常伴有恐惧和怀疑的原因。勇气是一种可以让你移步向前的力量,在恐惧和怀疑中,一步一步艰难前行。
关于这种勇气,我们可以援引圣经时代的波斯皇后以斯帖为例。当时一个名叫哈曼的疯子,企图设计杀死波斯帝国所有的犹太人。当以斯帖得知这个阴谋后,她知道应该告诉国王亚哈随鲁提高戒备。但是,未经召见就觐见国王会被判为死刑——皇后亦不例外。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以斯贴最终鼓起勇气斋戒三日,在其堂亲末底改的坚定支持下,将这一阴谋告知国王,从而拯救了犹太民族。最后,她也因功被赦免。
面对死亡,以斯帖也会害怕。但是,她找到了必要的勇气而不是被恐惧所挚肘,她找到了行正义之事的力量,这就足够了。
马萨诸塞州参议员丹尼尔·韦伯斯特,也曾经表现出同样非凡的勇气。1850年,韦伯斯特与肯塔基州参议员亨利·克莱一道秘密促成了南北双方的妥协,从而避免了共和党的过早解散,为北方联盟赢得了关键的备战(指美国内战,亦即南北战争)时间。在那个时代,韦伯斯特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具有很大的话语权。但即使是这样一个人物,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因为得不到新英格兰同事的支持而感到厌倦。他说道(引自《勇敢者传略》),他时时刻刻都感到“不堪重负”,没有一餐是以“轻松愉悦的心情”完成的。
这既不是理性也不是直觉。但是必须承认,我们的恐惧和无把握实际上可以“增强”我们的勇气。正如心理学家卡尔·荣格所说:
人类似乎有一种良知,它强烈惩罚那些从来没有停止自我辩护的人们,继而代之坦承自己的错误。做不到这一点,这些人就会被一堵密不透风、牢不可破的墙阻挡在外,感受不到作为人的生活体验。在这里,我们找到了通往真理的关键:坦诚直言——在最原始的宗教中就早已存在的重要信条,正如希腊的谚语所说:“放下你所拥有的,你才能得到。”
不可思议是吗?其实不然。与别人分享真实想法,可以使自己更加坚强。格伦亲身体验到这一点,他经常告诉我,当他向别人讲述自己的遭遇后,他就会感到更加坚强。承认自己的恐惧与痛苦并不是失败,事实上,只有感受并面对这些情感,拥抱自己脆弱的一面,而不是否认它们,你才能找到真正的勇气。因为你保持了完整的人性。
勇气是一件礼物,当你开启它的时候,双手会不由自主地颤抖。勇气还有很多不同的表现形式。
●当你已经渡过人生的各种险滩时,就会感受到勇气。如同经历过各种险峰后再从悬崖向下望时,不会感到头晕目眩,反而会更加坚定稳重。所以请花些时间想一想你曾经走过的路。
●为了摆脱困境而迈出的每一步都将激发你的勇气。这些勇气虽然看不见,但确实存在,只等着你去证明。所以请直面恐惧,它将会充实你,而不是削弱你。
●在人生的任何艰难时刻,只要你步伐坚定努力前进,就会有柳暗花明的一天。当你知道这一点时,就会感受到勇气。但是,如果你一蹶不振或自我放弃,就不会看到那条光明大道。
●最后,展示勇气很重要,甚至比成败输赢都重要。勇气是一种高尚的品质,如同一个灯塔,引导你去追求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事物。你在生命中所展现出来的勇气,将是你的巨大财富之一,它会充实你的心灵,激发你的潜能,助你克服逆境。
任何境况都有好转的时机,也许在某一天,也许在某一月,也许在某一年。
而且永远不要认为,在找到最终出路的过程中,个人的主观意愿是不起作用的,面对逆境执着前行就是开辟道路的勇气所在。一个病人无法医治自己的癌症,但是能够做出去看医生的决定,这就是病人寻找解决途径的意愿体现。
即使你使用地球上最强大的电子显微镜,或者最先进的生化探测器,抑或最精密的基因研究技术,来探测大脑和神经系统,也永远找不到勇气。因为勇气不是实实在在的血肉,而是我们体内一种无形的超级力量。
当艾尔伯特·爱因斯坦写下这段话语的时候,他思考的也许就是勇气:
我们无法完全理解的事物的确存在,在神秘自然的背后还有某种更微妙、更抽象、更难以解释的事物。在我们可以理解的事物之外的这种崇拜,就是我的宗教。
当格伦和我开始着手写这本书的时候,我们谈论到了一个事实。在我接近二十年的行医生涯中,接触过成千上万个病人,但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情况:惨淡经营勉强维持家人生计的父母,或鼓起勇气竭力戒酒的父母,或勇敢追求自己信仰的父母,会受到子女的指责。
事实上,那些现在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们对于其父母的回忆,往往都是他们在父母身上亲眼目睹的去抗争、去战斗、顽强生存的意志,他们继承着从父母那里学习到的勇气。
我们所有人——每一个人——都会在生活中遇到展示勇气的时刻,说出我们的真实想法,去做我们认为正确的事情,尽管这样做会非常非常困难。这些时刻不是偶然发生的,它们是上帝、命运、爱心或宇宙中的神秘力量在告诉你,要承担起生活的责任并赋予你存在的意义。
我的一个病人海伦可以很好地证明这一点。在她35岁那年,发现女儿米歇尔的玩伴,一个名叫凯蒂的9岁女孩儿,手臂和大腿上都有伤疤。海伦问她是否摔倒过,凯蒂开始时似乎不愿回答,在犹豫片刻后点头道:“对,我从自行车上摔下来了。”
海伦也相信了,当时她没有再想为什么凯蒂会犹豫不决。
但是,第三天早晨,当海伦醒来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感觉,她的直觉认为凯蒂的伤痕绝非偶然。
海伦很大程度上也怀疑自己的直觉,她不想毫无根据地随意猜疑,不公平地责怪凯蒂的父母或其他人。她也不想过度敏感地告诉丈夫,因为这样很容易产生由于误解而导致的尴尬情景,而且最近一段时间,夫妻二人两地分居,不在一起。如果丈夫认为海伦愚蠢或过度敏感,两人就可能发生争执,反而会使事情更加糟糕。所以最简单的办法莫过于暂且搁置一边,不去想它。
海伦第二次看见凯蒂时,是在附近的一个游乐场。这个可爱的小女孩似乎有意躲避她,这使她感到很吃惊。海伦心里想,也许是因为自己多多少少流露出的怀疑,让这个小女孩感到局促不安。
海伦只想和凯蒂的妈妈愉快地见上一面。她站在游乐场对面停留了几分钟,觉得自己掌心冒汗,心跳加速。她想,自己担心什么呢?也许找一个借口离开游乐场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但是,海伦的内心里有一个声音——这就是勇气——告诉她离开是不正确的。勇气告诉她离开就是放弃自己最好的直觉。就这样,极不情愿地,海伦见到了凯蒂的妈妈,一个名叫琳达的和善女人。
两个女人作为邻居相互寒暄,并问及对方女儿的学习情况,此时,海伦的预感更加强烈了,因为她觉得琳达似乎也很紧张。
“我真是如履薄冰,左右为难。”海伦心想,自己发现凯蒂身上有点伤疤,只是猜测凯蒂没有说实话,但感觉毕竟不是事实。莫非凯蒂是在足球赛中擦伤的或是从单杠上摔下来磕伤的?如果凯蒂天生喜欢独处呢?凯蒂遭受家庭暴力的几率有多大?很小,几乎不可能。那是电视影片或侦探小说中才会发生的事情,而这是真实的生活。
“祝你们两个心情愉快。”海伦向凯蒂母女俩道别,然后返回,走向游乐场的另一边。但是,她却在半途停了下来,是内心的勇敢让她止步,一种更伟大的情感——更好的情感——占据了上风。海伦转身回到琳达跟前,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道:“有件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什么事?”琳达问道。海伦又沉默了。琳达眉头紧皱,问道:“你没有事吧?”
“我没事,不是我的事,”海伦停顿了一下,“是凯蒂的事。”
“凯蒂?凯蒂怎么了?”
“凯蒂……她身上有疤痕。”海伦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小声说道。琳达似乎有点迷惑不解。
“对不起,我……”
随后琳达将目光转向别处。当她回过头来的时候,眼睛里却充满了泪水。
海伦的双眼也模糊了,泪水几乎夺眶而出,“让孩子们在这里玩,咱们去我家里谈谈吧。”她说道。
犹豫了几秒钟后,琳达同意了。
就在那天,琳达终止了她丈夫对女儿的体罚,通过报警一次性地永远终止了丈夫对女儿的体罚。之前,琳达曾经尝试过其他办法,但是丈夫拒绝去看精神病医生,拒绝去见家庭牧师,甚至拒绝听取他父亲的告诫。
思考一下这个故事,在美国一个小镇的游乐场里,一次简短的对话,最终让一个母亲从另外一个母亲那里获得了足够的支持,从而得以远离家庭暴力。
是凯蒂的事。
这五个字改变了一个女孩的人生,仅仅五个字!
海伦听从了直觉,说出这五个字。她本可以不说,但是那样会在她的人生中留下遗憾。
当你勇敢地迈出第一步的时候,说出的话语或是采取的行动将会产生多么大的力量?产生多么神奇的效果?
那关键的一步到底是什么呢?很显然,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是不同的,但是我们只需要听从直觉就可以找到它。因为我们的内心深处通常知道什么是正确的决定(格伦喜欢拿动物打比方,当狗凭借嗅觉感到有危险时,不会猜测、争论或者进行理性推理——它们会听从自己的直觉,直接吠叫。有时候,人类也需要效仿)。
花点时间想一想你关键的第一步会是什么,直觉想让你干什么?第一步未必很大,但可能从根本上改变你的人生以及他人的生活。
如果凯蒂从家庭暴力中被解救出来的案例,还不足以见证勇气在面对恐惧与怀疑时的力量,那么,以下事实也许可以见证:海伦第一次去看精神医生时,是想倾吐尘封多年的关于童年时期的痛苦记忆——她所经历过并竭力掩埋的创伤,在无形中将她与凯蒂遭受的痛苦联系起来。帮助另外一个女孩也就是帮助自己摆脱以往经历的创伤。
此后,海伦的自尊心也得到了改善,她的人际交往能力有了快速提升,甚至她的婚姻也从中受益。通过听从自己的直觉,她找到了自己的勇气所在。她打开心扉,与人分享自己的私密,同时也从中收获了很多。
恐惧与怀疑是你正在经受考验的标志,也是你寻求勇气、改变自己生活的开始。